□本报记者 吴真平
城市天际线如跃动的音符勾勒出整个城市发展面貌，而地标建筑是其中的最强音，反映出当地的经济实力，甚至是一种地域文化象征。
1936年在美国芝加哥成立的SOM建筑设计事务所，在全球50多个国家已经完成了10000多个项目，其中很多项目更成为了城市的地标。世界第一高的哈利法塔从建筑、结构、机电到室内等全专业的设计均由SOM团队打造；在中国，SOM缔造出的城市地标不胜枚举，如：上海金茂大厦、北京国贸三期、新保利中心、天津周大福金融中心、广州珠江城大厦，以及正在建设的中国国际丝路中心、昆明“春之眼”等，为何SOM总能占据各个城市的制高点？
前不久，SOM建筑设计事务所理事王伟琦在参加2020建筑表皮设计与应用国际大会之后接受记者的采访，分享了SOM以多学科整合方式提升设计的故事。
勇攀高峰的背后
自2007年加入SOM芝加哥事务所以来，王伟琦参与了美国、欧洲、中东、东南亚以及中国的众多项目，拥有丰富的专业经验。在国内，他参与了天津周大福金融中心、北京Z13国寿金融中心的设计，并在山东国际金融中心、中国国际丝路中心、杭州之门双子塔等超大型综合体项目中发挥重要的协调作用。
王伟琦直言，“一座城市的地标建筑往往处于这个城市中瞩目的地块，由实力雄厚的开发机构和优秀的设计团队打造。SOM建筑设计事务所已有80余年的历史，但仍一直在自我革新和重新认识自己。我们是由建筑师和工程师组建的全专业团队，独特的协作文化使得我们在众多设计事务所里显得很特别，因此让我们有更多的机会去参与城市地标项目。”
SOM分别取自三个创始人史基摩、欧文和美尔姓氏的第一个字母，他们分别是建筑设计师、结构工程师、组织者，三人各司其职，团结协作，事务所逐渐声名鹊起。随着规模的扩张，除芝加哥外，SOM又在纽约、旧金山，以及伦敦、香港、上海等地设立分所，项目从美国境内到遍布世界各地。
初代“铁三角”这种紧密的协作方式逐渐演变成一种久经考验的方法论，并被后来者继承。戈登·邦夏、沃尔特·纳什、布鲁斯·格雷厄姆等人扛起SOM的大旗后，引领了摩天大楼的黄金时代。1969年，约翰·汉考克大厦建成，它是SOM创新国际式风格设计的代表作。约翰·汉考克大厦共100层，高344米，上小下大，斜撑外露，每平方米耗钢量为145公斤，相当于一般传统框架结构40～50层塔式建筑的用钢量。王伟琦特别介绍说，这栋楼是世界上第一个多功能式建筑，上部住宅，下部办公，为世界超高层建筑打开了复合功能和垂直城市的概念。它在结构创新上实现突破，采用筒中筒形式，外观斜式网格设计，使得最终建筑高度比原先的设计增高一倍。正因为约翰·汉考克大厦的结构创新，使它获得多项大奖：1970年获得杰出办公建筑奖；1971年获得美国杰出钢结构建筑奖；1999年被授予美国建筑师协会（AIA）“25周年奖”。
紧接着，1974年建成的西尔斯大厦（韦莱集团大厦）又刷新纪录，它以443米的高度超越纽约的世界贸易中心，成为当时世界上最高的大楼。它是由SOM的建筑师布鲁斯·格雷厄姆和结构工程师法兹勒·汗设计，9个高低不一的方形空心筒子集束在一起，不同方向的立面形态各不相同，突破了一般高层建筑呆板对称的造型手法。这种束筒结构体系是建筑设计与结构创新相结合的成果。整个项目施工工期不到两年半时间。
王伟琦归纳说，“从上述案例的回顾，SOM在每一栋摩天大楼的创新都是根植于建筑师与工程师的紧密合作，独特的协作文化和技术力量让我们在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但是你不会在公司的大门上看到一个人的名字，只有SOM，这代表了集体的力量。”
工程×（艺术+建筑）
在设计一系列地标项目时，SOM不是只看一个项目，而是从项目所在的城市肌理、自然环境、历史人文等周边相关的一些元素整体考虑设计方案。
上海金茂大厦是中国建筑史上第一个具有现代意义的摩天大楼项目，也是SOM在中国市场的第一个超高层项目。SOM从本地的文化汲取了很多元素，借鉴中国宝塔的形象，又将“8”在华人圈中的吉祥寓意发挥到极致：八角型核心筒，8根巨型柱，共88层，1999年8月28日启用。
这种手法一直在延续：以上海市花“白玉兰”为设计母题元素的白玉兰广场；取意“竹节”节节高的北京国贸中心三期，参考大雁塔建筑形式的中国国际丝路中心……
SOM十分关注设计灵感的在地结合，从在地的自然与人文中孕育设计。王伟琦说，SOM每做一个项目前，都会仔细考察当地的自然环境，阅读当地人文历史，通过对当地的深入了解，提取文化符号，慢慢形成包容性的设计方案。不过，提取文化符号的过程，不是呆板的计算，它是与建筑内部功能、结构紧密结合，以美学的方式呈现。
SOM设计的建筑是艺术与工程技术的结合，用当代美学的表达连接过去和现在。其建筑作品的外形美与结构力量美是天衣无缝地结合。甚至，SOM结构工程师马克·夏凯星曾说，SOM设计的大楼就算去掉表皮，仍然可以通过建筑的结构和肌理被识别出。
王伟琦解释说，虽然SOM内部没有专门的艺术小组，但是每一个加入SOM、经过历练成为领导的人，对于专业的追求和美学融入工程设计有非常高深的造诣。他们不单单关注功能和形式，而是可以发现建筑与结构自身的美。
在越来越高的摩天大楼竞赛中，SOM不惧显露建筑结构，不过建筑的“骨骼”也需要美化，创新结构形式去支持设计方案的表现力。王伟琦说，“譬如贝壳、鹦鹉螺、蜘蛛网、飓风等，SOM的结构师、建筑师通过对自然界的深刻观察，可以得到醍醐灌顶的启发，并通力合作，在地实践，将大自然中的美学运用到工程中。”
SOM企业文化的特质之一是：“我们通过与工程师紧密合作，与他们同处一个团队，与技术领导者一起成为团队的坚强后盾。我们不断创新，重塑自我，为技术找到新的用武之地。一直不断地自我革新和重新认识自己。”
每一个进入SOM的结构师、建筑师或其他人，都必须具备创新的思维，并秉持开放的态度，与其他专业的同事合作构建最终的设计方案。对于王伟琦来说，十多年来留在SOM工作的理由莫过于：“与汇集全球优秀的人才一起工作学习，才能收获更多的东西，无论是工作方式、专业素养还是艺术修养。”
设计只是其中一环
在芝加哥工作多年后，王伟琦回到中国又参与了SOM许多重要项目。
王伟琦认为，SOM各个地区办公室的行事风格比较一致，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但是中国的工作节奏快，业主热衷于为城市化进程中的中国打造地标建筑，希望将世界上最前沿的技术尽快应用到中国的工程项目中，整个市场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活力。
并且，中国在地标项目中寄予着对未来市场的厚望。王伟琦分析道，“中国的业主很注重实际，项目落地性很强。业主希望通过打造地标，激活一个片区，将这个地区的经济带动起来。这样的地标建筑才真正称得上是一个区域、一个城市的标志。昆明‘春之眼’、山东国际金融中心、中国国际丝路中心等项目都承载着这样的期望。”
不过，令王伟琦印象最深刻的项目是天津周大福金融中心。SOM在2011年至2013年间完成了天津周大福金融中心建筑和结构设计，历经7年多的施工，项目终于在2019年9月26日正式竣工。它以530米的高度刷新中国北方（长江以北）的建筑高度纪录。
王伟琦透露，项目原设计方比较传统，设计造型方正，创新点不够突出，业主于是希望SOM提出新设计，为滨海新区打造一个地标。
经过SOM的创新设计，天津周大福金融中心玻璃幕墙设计呈现多变的流线型，以“户外一峰秀”的犀利视觉效果融入天津的天际线，建筑造型更为突出，又大大减少了大楼的外墙表面积。这一新颖的设计还可以有效减少涡旋发散现象，最大程度地降低风荷载，同时降低大楼在日照下的曝晒面积和雨水的侵袭。
一般来说，超过500米的超高层建筑，结构形式可选择的范围比较有限。但在思考天津周大福金融中心建筑结构设计时，SOM的建筑师和工程师创造了一种混合型的设计：一种逐级上升的“核心筒套核心筒”结构和“倾斜式”立柱系统，可提高建筑结构的刚度，满足抗震要求。
天津周大福金融中心是国内施工难度最大的超高层建筑之一。项目全面使用了建筑信息建模（BIM）技术来实现信息化管理，提升施工效率。通过运用BIM技术对幕墙系统及后续安装工序进行计算、模拟、优化，大幅减少了玻璃及型材的种类和数量，有效避免了浪费，在节约成本和兼顾环保的同时降低了建造难度。
王伟琦点评道，“经过我们的设计优化，最终项目节约了18%的建材用量。造价比原来更经济，外观更新颖。所以，创新并不意味着要让业主花更多的钱。”
从天津周大福金融中心设计之初到项目竣工，王伟琦全程参与。数个寒暑的付出，让王伟琦感触颇深。“在业主的庆功会上，我作为设计方的代表站在台上，看到承建方代表们激动涕零，心里特别感慨。对于项目而言，设计是第一步，设计师只是其中一环，真正将项目落地的是各层次各方面的承建方。七载的艰苦施工，全心全意的付出，承建单位是非常伟大的。在建筑落成的那一刻，荣誉应该属于他们！”
未来场景与可持续性
以往的城市发展是中心集中式，超高层建筑的出现实际上是城市、人群、社会需要把有限的土地和资源高度利用起来。然而，现在交通网络四通八达，人们出行更加便利，城市是否需要建造更多的超高层建筑？王伟琦回应说，这是社会性问题，作为建筑师不可能顾及到方方面面，不过SOM团队始终立足专业，以前瞻性的视野关注城市和建筑的发展。
目前正在深圳前海建设的微众银行总部，是一个将互联网企业与自然环境融为一体的新型办公空间。王伟琦认为，这个项目将是个风向标，给未来新兴企业的办公环境提供了一个可选择的方向。
微众银行总部预计将于2022年完工，它将包括一系列灵活的工作空间，绿植茂密的露台和花园，室内外混合空间以及多元化的高性能设计策略，打造健康、有助于交流协作并且设施齐全的工作环境。
在设计时，SOM与业主经过多回合充分的讨论，去思考：如何定义未来的办公空间，使用者对于未来发展有怎样的期望，设计又该如何去匹配这些新需求……
在效果图中可以看到，大楼将对接多种交通方式，如屋顶设有直升机停机坪，地下有轨交线路，普通人可通过地铁、骑车、驾车甚至无人驾驶汽车等方式进入大楼，楼层中还开辟了无人机送货的区域。这些充满未来场景的画面，终将一一实现。
在这个项目中，SOM将技术、可持续性和设计创新相结合。王伟琦说，绿色节能减排是大势所趋。建筑师也有自己的社会责任，应当思考怎样在项目中结合当地的传统，运用多种节能技术，有效利用自然环境，达到绿色节能减排的目标。
另外，项目突破了传统的商业大厦塔楼加裙房的配置模式，有许多悬挑结构，增加多个楼层的室内外混合空间，这有助于促进部门间的互动、知识共享并适应未来的工作场所发展。大厦室内的天然装饰与户外露台及垂直花园融为一体。垂直花园结合自然通风的设计，引入新鲜空气，这样不仅有利于植物的健康生长，而植物也可过滤室内的空气。
王伟琦介绍，微众银行总部融合主动式与被动式的建筑节能技术，除了结合表皮自然通风，采用遮阳板、高性能玻璃，减少建筑能耗，还有雨水收集、光伏或太阳能热板等节能装置，体现了绿色建筑、可持续发展理念。最终该项目获得WELL健康建筑认证以及绿色建筑LEED认证。
砥砺前行
经历80多年的发展，SOM早已成为国际顶级、全方位的建筑设计事务所，业务涵盖城市设计总体规划、建筑设计、结构设计、室内设计、可持续性设计、机电给排水、视觉传达设计等。SOM以多专业协作、跨学科整合方式提升设计，赢得了2000多个美国国内和国际设计创新奖项。1961年和1996年两次获得美国建筑师协会（AIA）颁发的建筑公司最高荣誉奖。
SOM迄今完成的10000多个项目中，除了建筑专业的，还包括不少总体规划项目。王伟琦自豪地说，凭借卓越的才识，SOM早已介入到中国各大城市规划中。例如，当初在做上海崇明岛总体规划时，SOM建议当地不是作为城市副中心发展商业经济，而是打造一个“生态岛”，与上海的动感都市形象形成互补。这一建议后来被上海市政府采纳。
此外，SOM还参与雄安新区总体规划、北京金融街、北京CBD、北京CBD东扩、济南CBD、上海黄浦江两岸整体规划、上海创智天地等项目。
由SOM打造的上海老城厢总体规划获得2018亚洲国际商业地产投资交易会和美国《建筑评论》杂志的重建和总体规划类冠军奖及全类别总冠军奖，2019美国建筑师协会加州理事会城市设计优异奖等国际大奖。
王伟琦认为，SOM在中国负责众多城市设计与规划项目，受到各地政府、开发商的信任。根植于多学科全专业的团队优势，在总体规划中，SOM融入高效、灵活和宜居的再生型城市系统，通过一系列巧妙的设计干预，促进以公共交通为导向的新型发展模式，并采取因地制宜的策略激发地区活力。
融合全球智慧，在地实践。在创新的道路上，SOM将继续砥砺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