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雯

近日，住建部连续发文，先是收回15个企业资质审批权限下放试点地区的审批权限，然后是企业资质于2023年12月31日前届满的申请延续不再“免费续杯”，将按照资质标准对企业注册人员等内容进行核查，于2023年12月31日后届满的也要开始申请延续，否则届满后再申请延续，住建部不予受理。众所周知，企业资质就是市场准入门槛，如果资质断续，等于直接宣告企业“死亡”。因此，这一连串动作打得这两年在市场上安逸“裸泳”的企业一个措手不及，仅剩3个月不到的时间，要找注册人员、上社保、提交申请，一环扣一环，补救工作相当匆忙。

资质不再“免费续杯”

一设计师向记者展示其微信某注册群，可以看到不少企业在急寻注册，比如“辽宁单位：一级矿业唯一社保，资质用，人才费15万1年，立马办理，面签报销差旅，定金5万”“湖北央企单位聘一本一级结构初始，唯一社保，10万一年，今天定”，诸如此类云云，满屏充斥着诱人又焦急的“悬赏”。一中介在群里直言：“企业在人才便宜的时候都不补，现在价格涨了都抢着补。”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2020年起，为进一步放宽建筑市场准入限制，优化审批服务，激发市场主体活力，住建部开启一系列资质改革。从2020年6月30日起，住建部连续三年发文延长建设工程企业资质有效期，企业资质自动延续、无需申请。政策本意是减轻企业负担，但大量企业在此期间注销了不必要的注册证书，以至于在2023年10月16日，资质有效期将要到期前，住建部突然发文不能自动延续，要申请延续并对企业注册人员等内容进行核查，企业才惊觉人才突然捉襟见肘起来。

“宽进”时蜂拥，回首已“严管”

让企业有机会钻空子“裸泳”的不止自动延续这一政策，还有“重执业轻资质”“宽进严管”的资质改革风向。2020年12月2日，住建部发布《关于印发建设工程企业资质管理制度改革方案的通知》，放宽对企业主要人员考核要求，下放审批权限，推行告知承诺制。2022年3月1日，住建部就企业资质标准修订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其中关于以“职称”代替“注册”、减少注册人员配备等条款一时间掀起“注册圈”地震，虽然意见稿最终未被转正，但种种政策释放出的信号让企业开始降低对注册执业人才的重视，注册工程师及其证书的价值一落千丈。

10月11日，湖北省住建厅发布了一项政策，企业资质申请时“硕博学历”可视同“一二级注册”，文件在官网上挂了没几天就被撤下。据湖北省住建厅工作人员表示，文件已经撤销，不再施行，以官网现存的文件为准。为何朝令夕改？暂不论用学历代替注册是否合理，住建部制定的行政规范性文件《工程设计资质标准》岂能随意突破？而且从9月6日住建部才发布的《关于进一步加强建设工程企业资质审批管理工作的通知》（建市规[2023]3号文）来看，政策在“收紧”。该通知提出提高审批效率、统一审批权限、加大动态核查力度、加强建筑业企业资质注册人员考核、加强信用管理等要求，而地方住建主管部门还未走出三年的“宽进”惯性，更没有及时注意到资质已经进入了“严管”阶段。

根据住建部建筑市场监管司相关负责人9月21日对该3号文的解读，“收紧”原因提到了三点：第一，2021年以来，住建部分两批选择了15个地区开展了建设工程企业资质审批权限下放试点工作。试点过程中，一些企业反映，不同地区对资质标准的理解把握不完全一致，审查尺度宽严不一，跨省核查业绩难度大，各地资质审批管理不平衡。因此收回审批权。第二，为方便企业合并重组开展经营，2014年住建部发文规定部分建设工程企业发生重组、合并、分立等情况申请资质证书的，可简化审批手续。一些企业和中介机构利用重组分立简化资质核定手续的规定，存在倒卖资质、围标串标等行为，严重干扰了建筑市场秩序。第三，有的企业在资质申请过程中弄虚作假，伪造工程业绩材料，非法取得企业资质，严重干扰了建筑市场秩序。

实行建设工程企业资质市场准入，是我国建筑市场监管的重要制度之一，为规范市场主体行为发挥了重要作用。党的二十大提出高质量发展要求，全国住房和城乡建设工作会议要求建筑市场监管向“宽进、严管、重罚”转变，用好数字化和信用手段，构建诚信守法、公平竞争、追求品质的市场环境。好的营商环境是赋予认真实干的企业的，而非投机取巧的温床。根据此次住建部动作来看，通过“宽进”手段让不少鱼龙混杂的企业涌入“围城”，在三年的政策“温泉”中悄悄“关闭城门”，再突然“退潮”，那些“裸泳”企业也就无处遁形，正好淘汰出清。

“裸甲”将遁形，“裸乙”还能存活多久

根据住建部规章《建设工程勘察设计资质管理规定》（建设部令第160号文）第九条，工程勘察乙级及以下资质、劳务资质、工程设计乙级（涉及铁路、交通、水利、信息产业、民航等方面的工程设计乙级资质除外）及以下资质许可由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建设主管部门实施，报国务院建设主管部门备案。也就是说，建筑工程类的乙级及以下资质审批权限一直属于地方，此次住建部收回的试点地区资质审批权，并不包含乙级及以下资质。

自2020年住建部发布资质自动延续的政策后，地方也紧随其后，乙级资质也自动延续了三年。在这次住建部对甲级资质停止自动延续后，截至10月25日，西藏、天津、新疆已先行发文，对资质延续要求满足相应类别资质标准要求，或者对申报材料真实性、合法性作出承诺并负责，具体是否核查，怎么查皆语焉不详。其他各地尚未反响，不知是否仍在观望。

但从各地住建官网上公示的动态核查信息来看，存在着不少资质被撤回的情况。比如山西省，今年以来截至10月25日，通过动态核查共撤回450余项包含设计、施工、监理类别的企业资质，其中施工单位总承包资质居多。为何数量如此之多？据山西住建厅2019年发布的《关于部分建筑业企业资质审批试行告知承诺制的通知（第134号）》，为深化建筑业“放管服效”改革，推动资质管理向“宽准入，严监管，强服务”转变，由山西省厅负责审批的建筑工程、市政公用工程施工总承包资质，地基基础专业承包资质等十项承包资质均试行告知承诺制，审批事中事后监管中发现申报企业承诺内容与实际情况不相符的，省厅将依法撤销其相应资质。推行建筑业、工程设计等企业资质审批告知承诺制的还有湖北等地，据湖北日报2020年8月的一篇报道，某施工单位资质延续审批，原本需要两个月的时间，现在仅用3天就办结。低门槛的涌入同样导致后期大批的撤回，湖北省对2021年3批共149家通过告知承诺审批方式取得工程勘察设计资质的企业进行了事后核查，不合格（撤销+撤回）率高达78%，从告知承诺制实施到资质撤回，最短仅过半年时间。从核查意见来看，不通过的原因主要有个人业绩存疑，学历、职称、社保证明材料不全，缺少注册工程师等。

可以看出，“裸乙”进门槛容易，通过核查很难。而且随着信息化平台的不断升级和完善，资质核查的效率和精准度也在不断提高，通过系统自动预警，核查人员可以快速定位到企业存在问题的环节，这使得“裸泳”的企业想要蒙混过关的可能性变得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