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4版:副刊

探访大金山岛

探访大金山岛

现代都市人,早已将漫步看夕阳视作奢侈的享受;将体验晨光当作一天中最珍贵的礼物。

美国作家、哲学家梭罗如果不住在瓦尔登湖畔,绝不能挣脱现代人的焦虑,让人读到他人文主义的情怀。

在上海,也有这样一个放牧心灵的去处吗?

有,也许它沉睡太久,现在还是鲜为人知。

我总以为赴大金山岛是十分便捷的,随便搭乘一条机帆船便可如愿以偿。

清晨,我6点启程,直奔金山山阳乡,因为我们必须要赶在中午涨潮时行船才能靠上大金山岛。

早上出门还是阴天,刚到了山阳乡老天即开始变脸,雨越下越大,风也越刮越猛。海面上空茫一片,一排排巨浪直扑海堤,停泊在堤湾的一排机帆船被巨浪扑打得叮当直响。

陪同的向导在海堤找船主。可是许多船主都不敢接手这趟航程。

听着悸心的海浪声,我们心里也有点怵,可仍心存一丝侥幸。向导终于找到了一位船老大,或许是他被我们这份执着所感动,决定冒险送我们一行七人上岛。有人提议可否带救生衣。船老大一口回绝。“丢什么人”,老大一脸愠色,显然是个烈性男儿。

船终于向海上驶去。一叶小舟顶风破浪,在艰难地推进。巨浪一个接一个直扑船头,几乎要把整条船掀入海里。一会船被抛上浪尖,一会船又坠入浪谷,还未行驶出十分钟,船上的两个女同胞便开始呕吐起来。我也是平生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风浪。憋着气,不敢往海上望一眼。

“啪”,又一个巨浪扑来,令人感到心惊胆颤。我害怕地闭上了眼睛。船身猛烈地上下左右晃动,刹时间几乎要把我抛出船外。

近了,近了,大金山岛就在前面。6.2公里的距离,我们这条机帆船却足足在海浪中颠簸行驶了近1个小时。

雨,仍在不停地下;风,仍在不停地刮。

我们拾阶而上,当看到岛上那充满生命的绿色,顿时就把刚才海上的惊梦全部抛却。行前,我曾查阅过资料,大金山岛长1公里,宽0.3公里,面积约0.3平方公里,周长2.39公里。该岛海拔为105.03米,为上海的最高点。

大金山岛地质构造同毗邻的陆地一致。岛屿主体由中生代侏罗纪上统中酸性及中性火山岩石和杂色火山碎屑岩组成。它原为陆上滨海小山,宋代成岛,仅露顶峰。800多年受台风、海浪侵蚀、拍打,形成岩岸岬角向海突出,海蚀崖、海蚀台分布四周的格局。海岛西南部有砾石海滩。近山处砾石块大如牛。西端数百米处有一暗礁,低潮时露出海面,其状似拳,俗称“拳头”。

大金山岛自古至今都为海防要地。梁天监七年在金山北麓筑有前京城,五代时吴越王缪在前京城旧址筑有“金山城”,设戍防守。解放后,我军又在岛上扎营防守,直到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部队才撤走。如今岛上只有几个默默无闻的守岛人。

我们在雨中拾级而上,山上草木茂盛,鸟鸣阵阵。

风雨中的大金山岛没有人迹,越往深处行走,恍若梦境。半山腰有一排简易的平房,那是守岛人的家。

我推门而入,开门的是一位极富沧桑感的老人。他似乎很警惕,以为我们是私自闯岛的过客,满脸怒容。当得知是乡里的老毛(向导)带我们一起上山的,他立刻变得热情起来,把我们安顿到不远处一间简易的屋子里。

打开带上山的被子,六条四湿,仅有两条没被淋湿也是潮乎乎的。屋子的地上是潮湿的,屋顶一角还在漏雨滴水。没有床,看来几张方桌和凳子便是我们的床。这里没有电,也不通电话,一切与世隔绝,置身在这里如同置身在原始状态。

天渐渐暗下来,我们又冷又饿。早早升火做晚饭,蔬菜是随船带去的,一菜一汤已是山上最丰盛的宴席。

这一夜,静听着窗外的雨声,风声,涛声。我们紧关门窗。

这一夜,好长好长,我们谁都没有入梦。

风雨之夜,我们终于体验到什么是孤寂,什么是原始,什么是孤岛之夜。

凌晨5时,一阵脆亮的鸟鸣把我们叫醒。

吃过早餐,雾渐渐散去,我们的心情也变得清朗起来。

临行前,我曾去上海自然博物馆查阅过资料。据介绍,在大金山岛上有25种植物已在上海其他地区绝迹,其中香樟、青冈等上海的重要野生乔木只在大金山岛上生长着;还有一些蕨类植物除佘山外,其他地方已无法寻找到,这些蕨类植物因是环境指标植物,能在岛上生存,足以说明这里的生态环境胜过上海任何地方。

穿行在岛上灌木丛中,那树上和岩石上到处可见标志环境生态的地衣、苔鲜和各种珍稀植物。

山上是海岛人工饲养猕猴的王国。陪同我们的向导老毛介绍说,岛上原本没有动物,因为放养了猕猴,耗子、蛇、野兔、昆虫以及各种鸟类相继光顾。一个全新的食物链已在岛上逐渐形成。

谈笑间灌木丛中一声响动,一条粗大的蟒蛇“呼”地滑过,映入我们视线的是一条淡黄色的蛇尾,连摄影行家小柴都不及抓拍到。

我们虽然不是动植物专家,但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激动和兴奋。当我们登上大金山岛的最高处,环视整个葱郁的绿岛,人的精神世界变得廓清起来,大金山岛山圣、树奇、草秀、天蓝,假如不亲临此境,你将无法想象它的神奇和清幽。

穿行在山中小径上,同时我也走近了守岛人。

看似不善言语的守岛人张德芳,已早早上床,背靠小床,正在听着收音机。这也许是他一天最大的乐趣了。当你与他一旦熟悉之后,他便会向你坦露心扉。

老张已近暮年,却守岛已有18年。当初谁也不愿踏上这个寂寞小岛,是他主动要求来的。把都市的繁华置于身后,备尝着岛上艰苦的生活,老张一脸沧桑,告诉了我们他在这里的一切。

老张仍然穿的是20世纪70年代破旧的中山装,过的是清贫孤独寂寞的日子。他就像一个繁华都市的边缘人。他朴实,也没什么惊人之语。

一句话“这个岛总要有人守。”他说。

老张每天总要独自巡岛两次,边巡还要拣起有人不经意丢下的废弃物,装在一只蛇皮袋里,等下岛时带走。他说,这是一块净土,决不能让它沾上半点污染。有时过往的船只上岛来偷捉蟒蛇,只要被他抓住,他拼着老命也要阻止。山坡上有一片竹林,可他从未去挖过一支笋,也从未去捉过一只野兔和飞鸟,这岛上的一切已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几十年的守岛生活,一个普通的农民已悟出了这样一个道理:当我们把地球上的树木及其他野生植物逼入绝境的时候,最大的受害者其实就是人类自己,人类必须从自私的心态中解放出来,学会和它们和睦相处。

守一个生态岛,比养一个孩子还难。他又说。

我从心底里敬佩这个守岛人。因为有了他,这片绿色生命王国才变得多姿多彩。可我心里仍有些隐隐的担忧,他毕竟会年老,明天,是否还有人能像他这样平平淡淡地守望这块净土呢?

2019-08-12 2 2 建筑时报 content_4131.html 1 3 探访大金山岛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