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标投标法中最低价中标的规定和短缺经济的发展水平，使低价格竞争在过去几十年成为主流。

建筑企业低价干工程，一般来说不外乎六种情况：一、有独门绝技或特殊资源优势使成本更低；二、为了打入新市场，采取低价策略，即使亏损也在所不惜；三、为了去库存回笼资金，不得已而为之；四、采取不平衡报价，或寄希望合同变更；五、以打败竞争对手为目的倾销；六、以不正当手段降低成本。

这里面有符合市场经济要求的合理的低价格竞争，也有很多以不合理低价为主的价格欺诈行为。

一、建筑业价格欺诈行为的主要形式

1.低价中标，高价索赔。投标方以不合理低价中标，然后利用业主合同变更和合同文件中的漏洞，辅以公关或其他手段，大额索赔，致使结算总价远高于正常水平。2.强迫变更价格。低价中标者进场后，以做了临建和不腾退施工场地为条件，以停工或讨要巨额退场费相要挟，强迫业主调整价格。3.不平衡报价。对业主可能发生变更的项目报低价，在总价较低的情况下中标，然后通过签订变更合同增加总价。4.低品质履约。包括材料方面的以次充好、掺杂使假，工程上的偷工减料，违规降低安全、环保和文明施工方面的投入，以及拖延工期等。

当然，通过技术或资源垄断，或者以行贿和违法围标、串标实现高价中标的价格欺诈行为也大量存在，这类情况一般不带来质量、安全和文明施工方面问题，故不是我们这里讨论的重点。

二、价格欺诈带来的问题

如果有业主以为承包商愿意亏本干活，那纯属自欺欺人。不合理低价往往是坑了同行、累了自己、苦了业主。

在建筑业，所有质量问题、安全事故和重大争议的发生，往往都与不合理的恶意低价行为有关。劣质水泥、劣质沙子，钢材规格和配比不达标等，使主体工程质量堪忧；工序、工艺上的偷工减料和辅材质量不合格，致使水管渗漏、墙体脱落和电路不通问题反复产生，返工、返修比例居高不下；安全生产、环境管理投入不足，文明施工措施不到位，导致施工过程险象环生，事故频出。

交易成本的增加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为了争取到有利的合同条件，双方长期扯皮、谈判，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加上因停工窝工和抢工返工增加的成本，不合理低价中标的工程，实际成本往往高于合理价格中标的工程。

以武汉市建筑工程检测行业为例。前两年，通过行业自律和实施信息化，各企业不再上门收样。但现在个别企业又以延伸服务为名，企图恢复从前的做法。收样的事不大，表面上看是一种优惠服务行为，但它牵涉谁来承担样品可能被中途调换的责任问题，所以是不该放弃的原则。

西安地铁“问题电缆”是一起典型的价格欺诈而导致的工程质量事件。吸取其教训，全行业应该一致行动，拒绝不合理低价，拒绝超短工期，拒绝违章指挥，拒绝劣质材料和设备。

前不久，网上流传一篇题为《30年经验总结：低价中标真就干不出好项目？》的文章，全文就俩字：是的。这篇文章道出了实情：既是事实，也是行业有识之士共同的观点！

长期以来，大家热议的一个共同话题是：作为价格指挥棒，建筑业严重脱离实际的信息价和人工定额单价是怎么来的？质量安全事故与之有没有关系？谁来承担相应的责任？

三、产生原因

国内低价中标、高价结算＋偷工减料＋高成本长工期低质量的工程时有发生。不管是投建方承建方，还是管理者和最终消费者，都是受害者，都深恶痛绝。现在的问题是所有人年年都说，年年声讨，但年年干，年年没有改进。最根本的原因是失信成本低，行业自律不够。在国外发达国家，一个企业如果这样做，可能一个工程没干完就得倾家荡产，但在国内，坏一锅汤的“老鼠屎”却不断获利，导致“老鼠屎”越来越多。行业缺乏合作，自律意识不强，行规法纪约束力差，是导致问题发生、制约高质量发展的根本原因。

四、加强行业自律，向价格欺诈说“不”

新常态下要有新思维。不要打价格战，要让依靠品质取胜成为行业最大的共识。在此基础上，关键的问题是如何让突破底线用不合理低价扰乱市场秩序的人付出代价？

相关法律也在完善。前两年，湖南省明确规定，投标总报价低于基准价92%的，为废标。从法律层面说，企业低于成本报价并不违法。建议政府执法部门对突出的低价工程加大监督力度，因为这些项目发生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管理不到位的可能性要比价格合理的项目大得多。

前几日，网上热传《招标投标法》大修，修订草案公开征求意见稿规定，中标候选人不再排序，“最低价中标”退场，招标人自主确定中标人。

其中还明确要求，投标人不得以低于成本的报价可能影响合同履行的异常低价竞标。发现投标人的报价为异常低价，有可能影响合同履行的，应当要求投标人在合理期限内作澄清或者说明，并提供必要的证明材料。不能说明其报价合理性，导致合同履行风险过高的，应当否决其投标。

破除价格欺诈顽疾，需要法律的完善，更需要行业加强自律。《国务院关于建立完善守信联合激励和失信联合惩戒制度加快推进社会诚信建设的指导意见》提出：一是加强对失信行为的行业性约束和惩戒。建立健全行业自律公约和职业道德准则，推动行业信用建设。二是引导行业协会商会完善行业内部信用信息采集、共享机制，将严重失信行为记入会员信用档案。三是鼓励行业协会商会与有资质的第三方信用服务机构合作，开展会员企业信用等级评价。四是支持行业协会商会按照行业标准、行规、行约等，视情节轻重对失信会员实行警告、行业内通报批评、公开谴责、不予接纳、劝退等惩戒措施。

在行业自律方面，国务院文件对行业协会寄予厚望。协会工作者一定要认真做好每一件事情。只要我们把已经认准、策划好了的合作自律工作做好、做到位，协会行业自律工作就可以有效地破解行业不合理低价过度竞争的难题，从而体现协会存在的价值，对各方面来说，都属于功德无量的创举。

说到行业自律，一是必须很多企业参加，有较好的群众基础；二是必须心齐，为赢得实实在在的回报，每个企业都要约束和牺牲自我；三是倡议内容，也就是我们要坚持的底线可以完全合法，为政府和社会所支持。譬如某些本来就不合法的经营模式，某些甲方强加的不合理合同条款，大家应共同抵制和拒绝。

由于心不齐没有形成行业自律所以很屈辱。长期以来，地基基础工程无证施工问题在全国普遍存在，所有“首长工程”更是如此。如果不出事、不检查，就都没有问题。有事了，就要拿岩土企业开刀，这很不合理。

有岩土工程企业的领导说：“是的，我是无证施工，但你能指个有证的给我看看吗？如果大家约好都不干无证工程，恐怕政府比我们还急！”

协调成员企业市场行为、提倡理性营销，既合理竞争，又适当配合，拒绝恶意低价和过度竞争，是很多集团、圈子内长期追求而难以实现的梦想。要解决它，不能光讲道理，要有好的机制，使服从大局的单位和个人得到奖励；使搞价格欺诈、扰乱市场秩序者得到惩戒。另外，要加强业务经办人员的联谊。先交朋友培养感情，然后再讲合作，这很重要。

加强行业自律，最关键的是要大家从内心认同和真正想做这件事情，然后集思广益，从以下方面共同努力：签订可奖罚的行业自律公约；发布具有指导性的合理成本价信息；与政府及其派出机构共同加大对高风险项目的关注力度；底线管理，杜绝禁止性行为；认真实施检测信息化；开展检测单位星级评价和信用评级；加强对员工的职业道德教育。

其实，行业自律有如疫情防控。为了生存，大家都认为很有必要，但自律到自己头上，不管是戴口罩、测体温，还是限制行动自由，都不舒服。为了战胜疫情，我们必须配合防控工作；为了行业高质量发展，为人民生产更高品质的建筑产品，我们必须携起手来，认真参与和切实加强行业自律。

（作者系武汉市建筑业协会原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