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文

张栩，男，2000年毕业于同济大学建筑城规学院建筑学专业，同年加入上海同济建筑室内设计工程有限公司，从事室内设计工作，并于2013年获管理学硕士，现任上海同济建筑室内设计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助理、设计三所所长。从业20年来，他从设计师成长为带领超过四十人团队的设计所长，完成了百余项大型公共建筑的室内设计，客户类型涵盖政府机关、国企、世界500强、头部互联网企业等，获得了超过十多项具有影响力的设计奖项，形成了高效组织团队进行设计管理的科学方法，为公司创造了良好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

午后炽烈的夏日里，与万国建筑的外滩隔江相望、位于上海陆家嘴滨江核心区的浦东美术馆此刻就像是沉浸融合在广袤大地上的一方雕塑，散发着上海城市精神与文化韵味的神秘感和吸引力……2017年至2021年，张栩配合让·努维尔设计事务所（AJN）及同济大学建筑设计院为浦东美术馆的室内设计做深化工作。虽在项目中是配合“角色”，但将创作方案中大量的“不规则”设计元素错落有致落地成型，离不开张栩的匠心与全方位协调。那天是浦东美术馆一周岁的生日，在这个特殊富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里，我们的访谈也约在了这里。我们一边得以欣赏江岸绵延的建筑天际线，一边听张栩娓娓道来他的成长经历。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张栩的职业规划经历了从懵懂、坚持笃定、再到回馈

学生时期的张栩成绩十分优秀，高考直接被保送到同济大学。在选择专业时，从小就喜欢设计产品的他，听从家人的建议选择了当时分数线最高、最热门的建筑学专业。进入建筑学要考美术，没有经过专业素描学习，他就找老师速学了4天的素描，竟通过了考核，懵懵懂懂入了行。大三时他就开始参加室内项目设计实践，毕业时张栩觉得相比规划建筑的条框约束性，室内设计的创作空间更加自由广袤，也更契合自己敢闯敢拼、不甘平庸的个性，于是他明确了自己未来的职业定位——室内设计。

毕业后，张栩有幸参与的第一个项目就是人民大会堂西大厅室内设计。张栩主要负责细部花纹花饰设计，在来增祥教授的精心指导下，他刻苦钻研欧式风格的花纹图案，跑遍了上海，调研各类欧式建筑花纹，最终设计呈现出庄严肃穆、错落有致、和谐融合的效果，细节之处尽显工匠精神。该项目为他的室内设计生涯缔造了启蒙效果。他坚信一个能传承久远的项目必有其文化内涵、实用主意与回馈的特征。

“千家百派寻秘籍，融汇合一再踏高”——张栩的职业成长经历了从一线“求知”到顶层“运筹帷幄”

“我喜欢尝试新鲜、挑战，我是属于肺都被切掉过的人，还去爬5000米的山。”张栩说道。在他身上有股子拼劲和闯劲，越是有挑战性的项目越能提起他的兴趣，哪怕经济效益不高。也正是这样的性格使他争取到了比别人更多的机会，亦为他吸收各派设计心得创造机会。

2002年，上海援藏项目西藏桑珠孜宗堡复原性重建工程正式启动。该项目由同济大学教授常青院士担纲总设计和总负责，张栩有幸全面负责室内设计在常青院士的指导下，四年时间里他十余次孤身进藏，完成从室内方案设计，到施工图设计，再到现场配合的全过程服务。他运用“量入制出、风土基调、古今结合、异质同构”的设计理念，将藏式建筑中的装饰图案、饰物和标识做几何化提炼，并将宗堡建筑中最常见的五色“红、白、褐、黑、金”作为室内设计的基调色彩，加以现代装饰语言进行表达，充分展现了日喀则地区的藏文化特色。该项目获得了2011年全国勘察设计行业奖公建一等奖、2011年教育部优秀勘察设计一等奖等多项设计大奖。有了民族文化项目经验，张栩又相继承接了上海九江路111号、淮海公寓等重要历史保护建筑的装修修缮工作。

在走上公司管理岗位后，张栩的职责也从原来单纯的设计服务转型向更全面综合的统筹角色。开拓业务、优化流程、培育团队、经营管理……

张栩珍惜每一次合作机会，在他的职业生涯里，绝大多数客户都是通过初次合作转变为长期设计服务的。他善于沟通，乐于交友，从世界500强外企BASF、BAYER、BOSH、GE，到国内互联网头部企业腾讯、阿里、蚂蚁金服、字节跳动；从国企中国商飞、国际集团、地产集团、陆家嘴集团、外高桥集团、上海城投，到民族品牌养生堂、农夫山泉、宇通客车、联影医疗，张栩都能游刃有余地和各类业主打交道、交朋友，建立了深厚的诚信基础。问及如何打动业主，张栩的回答很质朴：“真诚。”有一次，一个业主犹豫使用某种装饰材料，张栩对业主说：“我在你的预算范围里面给你选了国内能找到的最合适的材料，你为什么不用它？”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栩内心很坦荡，他是实实在在地替业主着想。

“割麦穗”到“捡麦穗”，数字化管理转型赋能价值链

谈及室内设计当下发展，张栩坦言，粗放式“割麦穗”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市场竞争环境越来越激烈，只有能给业主提供额外价值的团队才能走得更远。在和国际知名设计公司及普利兹克奖大师学习交流过程中，张栩感觉到室内设计“职业化”的重要性。在深入学习境外公司先进的设计管理经验后，张栩针对设计管理“痛点”，定制了适合自己团队的一套数字化设计管理体系，将“自我至上”的室内设计引向职业化道路。通过自研系统，将线下工作搬到“云”上运营。从前期立项、方案策划，到中期深化设计、施工图绘制，到后期施工配合，从项目设计、造价预算到进度把控，将各个管控环节模块化、动作标准化，明确各阶段管控目标。于客户而言，项目全过程清晰透明，成本和工期可控；于设计师或设计经理而言，可以“全局”视角“俯瞰”、管理整个项目流程，工作效率大大提升，个人偏差影响减少；于企业而言，用智能替代人智管理，成本和风险均有所降低。

为了试验系统实际效果，他2019年开始有意地将自己的团队物理分隔成两个地点，无论是2020年初首次爆发的新冠疫情，还是此次上海居家办公，都没有对他们的业务运转造成影响。他的40人设计团队可以同时开展几十个项目。可以说，在当下兴起的数字化转型的热潮中，张栩以前瞻性的数字化管理跑在了行业前列。

虽然室内设计只是整个大建筑设计中的一部分，但张栩通过“职业化”管理的方式实现了室内设计领域的“建筑师负责制”——为室内设计阶段提供全生命周期设计咨询管理服务。

20年来，张栩做过的项目大大小小几百余项，产量惊人，却鲜少有时间真正总结记录自己的经历与故事。《时代建筑》的支文军教授曾对他说过：“你做了那么多的项目，有很多技术经验、对设计的理解、有趣的经历等等都可以去总结，你要把大地上的建筑变成书本上的建筑。”于是从去年开始，依托数字化管理系统的效率支撑，张栩得以渐渐放慢脚步，减少对项目的深度介入，沉下心来总结过去。

做一个懂生活、擅体验的“斜杠青年”

张栩每年都要出去旅游一次，他最近的一次旅行是穿越罗布泊无人区，在干旱荒凉的天地间，他第一次感受思考生命的意义，灵魂也得到了一次洗礼。每一次的“充电”不仅给张栩带来新的设计灵感，也更实现了他“跳出设计做设计”的实践。

张栩不仅自己会“玩”，也希望他的团队成员们去“玩”。“我不想拥有你们，拥有你们，就会失去你们，”张栩曾这样对自己的团队说道，“我希望你们是‘斜杠青年’，设计师最好的状态应该是工作时全力输出，休憩时全面输入。”他认为，一个优秀的室内设计师一定是一个懂生活、擅体验的设计师。多去尝试接触多元的新事物，开拓自己的眼界，以不同的身份和角度去认识这个世界，这样设计出来的作品才是鲜活富有生命力的。

另外，张栩经常告诫年轻同事，“年轻团队在同济这里只是一个过渡里程碑，如果他们没有创新与独特风格，在外不能开宗立派，是我的失败。我的愿望是他们在同济学会基础本领与设计匠人精神，再到不同公司、不同项目或国家历练升华，但始终记得同济设计院对他的启蒙情谊，这是对同济最好的回馈。”

聊及对未来发展的看法，张栩戏谑地总结为四部电影——“楚门的世界”“黑客帝国”“终结者”“头号玩家”。张栩认为，未来的世界是“元宇宙”的世界，随着建筑行业中创建数字孪生的需求越来越多，建筑师可以成为连接物理世界和虚拟世界之间的“桥梁”。

傍晚，夕阳余晖残褪，江岸华灯初上，采访也接近尾声。此刻，张栩的形象在笔者的脑海中变得渐渐清晰，却又复杂，充斥着各种标签与符号。不知是张栩成就了项目，还是项目造就了张栩，每一次与设计融合，张栩身上的气质似乎也在不断叠加与嬗变。热烈与稳重、狂放与细腻、乐观与谨慎、圆润与锋芒……这些特点在他身上对立统一、相得益彰，又于无形中渗透进他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