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玉明
世界房地产业是世界经济的一大支柱，受到世界经济界的重视。进入21世纪以来，综观世界房地产业发展的趋势与特点，各国愈来愈注重人居环境的优化。日前，上海交大生活环境综合研究所常务副所长、上海交大重点教材《空间环境生态学概论》作者、空间环境生态学奠基人刘杰接受本报记者专访。刘杰指出：未来各国将愈来愈重视环境优化，有三个导向性趋势值得充分注意。以下为专访辑要。
空域环境的注重和日益优化
“空域”是一个建筑区域内，被人们认为是“室外”的空间环境。空域，从功能、形式、规模或时间跨度以及人们的习惯称呼等几个方面来描述，有：“场”“场地”“园”“绿地”“院”；道、路、街、巷；河、湖；地下和半地下空域等等。建筑区域内的空间（包括建筑和空域）特别是空域，其景观的形状围合、规模适度、环境密雅以及人文艺术氛围，是环境景现质量的重要评价要素成为建筑区域房地产开发需要十分重视的课题。
人们认识到：环境激发起人们的美感，将会影响人的心理情绪、身心健康。城市现代化是环境的依托和背景；视现代人是环境设计的主体与服务目标；现代环境则是植根于上述土壤的社会文化产物。因此，当社会发展到一定水平、人们的生活水准达到一定富裕程度的时候，就会在人文艺术方面，对房地产业提出阶段性的需求。这是不可阻挡的潮流。
每一个房地产开发的经营者和企业家，在进行房地产项目开发时，如果遇到下面的一种实例情况，将会意识到环境科学在房地产开发工作中具有什么样的魅力，并会感受到环境赋予的使命感。
实例1 ，某镇开发别墅区（选址）。
1994年，某镇建设了一个别墅区，五百多栋别墅。宣传资料上说：该别墅区位处“左有青龙，右有白虎”的“风水宝地”。
在实地观察到，该别墅区四周围山，地势高耸，建房区低洼，唯独在西北角和东北角，却留有豁口。南方的夏日闷热、潮湿，凉风吹不进别墅区，区内气候热岛效应严重，冬天却让西北角、东北角吹进来的冷风，灌满了整个别墅区。且别墅区内排水不畅，不得已建了许多机房，又耗费能量，又发出噪声，影响周围房主的休息。
刘老师强调指出：位于我国南方的住区，在选地建设的时候，应考虑我国是处在亚洲东南部，受到东、东南太平洋和西北、东北西伯利亚每年的季风性气候的影响。作为一个住区，夏季需要引入东、南风，应让住区的东、南方尽量敞开，冬季需要屏蔽西北、东北风，应让住区的西北方、东北方和北方尽量不要敞开。此时，“风水”中常说的“负阴抱阳”符合我国多数地方日照和通风的实际需求情况。因此，在别墅区的建设选址的时候，要注意当地“天”和“地”的客观条件，进行选择，并因势利导。
实例2 ，某市小区建设（高层住区规划）
X市“XX花园”，一个高层住区，十几亿资金的投入，为境外XX建筑名师规划和设计，并请有关专家审视过。
1997年的冬天，对该花园进行专家环境评估。刚进入住区，迎面刮来的西北风，让人透不过气来，尽管地处长江中下游，冬天的西北风还是很强劲的。再看住区的南边和东南边，矗立着互相联体的高楼，西北风进到住区后；积在住区院内，形成窝旋，增加气压，致使人们感觉不适。可想而知，当炎热的夏天来到之际，住区内由于通风不畅，又闷又热的住区小气候，将等待着住区的主人们。
刘老师强调指出：利用天然地理形势，进行选址，对住区小气候的优化，是人们掌握科学道理的结果。在一块平地上建设住区，造就什么样的地面形势，优化住区的小气候，说明一个建筑师是否掌握了这方面的科学道理。
前面一个实例，讲了我国是处在亚洲东南部，受到东、东南太平洋和西北、东北西伯利亚每年的季风性气候的影响。那么，在规划和设计住区的时候，就应该从这个实际出发，充分利用建筑物的体量、体形，造就一种形势，来规范动态的日照和气流，让人们在一年四季里都能获得良好的自然环境氛围。
实例3，某市的一小区（高层住宅设计）
1995年，X市“XX花苑”，三栋18层住宅楼，三百多家住户，已建成一栋，另外两栋建筑基础出了地面。三栋住宅楼，采用同样的一梯六户的平面设计，每栋住宅楼的户型都分别为两室一厅和三室一厅。负责房地产开发的公司总经理希望对住宅楼的户型加以环境评论。
经审视，单栋住宅楼的户型中，东西对称，各有两套三室一厅和一套两室一厅。这里不议论户型是否适合社会的需要，只作环境评论。按空间环境生态学的观点看，其中的一套三室一厅，平面布局问题严重，将致使房屋的主人无法布置他的卧室。无论采用什么样的布置方案，房屋的主人都将患染房屋病；另外的一套三室一厅和一套两室一厅，房屋的主人也必须谨慎地布置他们的卧室，否则，也将会患染房屋病，好在他们还有调整好布置、不染房屋病的可能。
负责房地产开发的公司总经理听了以后，心里焦急，一是为他建成的一栋住宅楼采用了如此的户型平面设计，二是为另外两栋建筑基础已经出了地面而无法再进行修改，更要是担心住宅楼建成后的销售。
刘老师强调指出：设计学问很大，高层住宅设计更不容易。要同时考虑18种环境对同一个居室的影响，而且在高层住宅中，18种环境对同一个居室的影响显得更为突出，稍不注意，就会让某一种环境因素易损害房屋主人的健康，致使房屋主人患染某一种类型的房屋病。
如果房地产开发人忽视了住房设计阶段，不了解住房设计阶段中包含的环境要害，就会产生这位公司总经理的“焦急”。焦急应该说还是小事，住房的主人使用了让人患染某一种类型的房屋病的户型楼房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呢？
实例4， 某市的一个别墅区（别墅设计）
1999年，X市“XX花园”，300多栋别墅小楼，由XX建筑设计研究院制订规划设计方案，进行议标。
在评标的时候，评委们认为该设计院制定的规划设计方案，基本上是可行的，提出了许多修改和补充意见。在细致地对别墅平面设计方案进行推敲，作出环境评论的时候，发现提出的六种别墅平面设计方案中，有四种别墅的主卧室，设计的面积很大，形状很独特，也很气派，但是不易布置家具，很容易让别墅的主人患染房屋病。
刘老师强调指出：别墅的设计，包括目前在我国农村广泛选用的独立式住宅设计，要让住房的主人同设计建造出来的空间环境相协调，在某种意义上说，比高层住宅设计，更不容易。究其原因，别墅（包括独立式住宅）在四周完全同自然界直接毗邻，空间环境生态学提出的18种环境中，有数项环境因素对居室的影响力，显著加大。稍不注意，也会让某一种环境因素损害房屋主人的健康。
我们曾经在1997年吃惊地发现由一个设计院制订的“XX农民城”规划设计方案，所选用的四种独立式住宅设计，均没有考虑空间环境生态学提出的18种环境对住房的影响，严格地说，这四种住宅，如若建成，将使所有的住房家庭成员患染房屋病。
我们还在1994年审看由香港“风水先生”拍板定案而送到国内某地准备建造的七套别墅设计方案时，发现其中的四套设计方案，每一间住人的居室，都不能免除房屋病给主人带来的困扰，因此，只能说：“这四套别墅不宜住人。”
实例5，某市的一个住区（室内设计）
情况：1999年，X市“XX花园”，七栋高层住宅楼，开始进入房屋销售阶段。房地产开发商印制了宣传户型的一批介绍彩图。出于销售宣传的考虑，图中标了每种户型的使用方案，不仅有设施的安排，还有家具的布置，不能说这就是室内设计，但毕竟是这些户型进行生内设计的依据和基础，因此，可以说它是室内设计初步方案。
“外行”人看了这样一些图，肯定会感到很热闹。可是，对各种户型平面设计方案进行仔细地推敲，发现室内设计初步方案中，有70%~80%的主卧室，布置家具不当，会让住户的主人患染房屋病。
刘老师强调指出：室内设计对人们的环境影响最敏感，原因是人们在室内空间环境中的活动和停滞的时间最长，距离人们的身体最近，给人们的感受和接触最直接，室内空间环境与人的关系最紧密。因此，解决好室内空间环境与人的协调关系，更为重要。然而，我们的室内设计师们，没有较好考虑环境对住房家庭的影响。严格地说，是缺乏对环境科学的了解，尤其是室内设计的内容将给住房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绿色建筑技术和产业的崛起
1994年，我国政府发表了《中国21世纪议程》，为我国城乡建设的持续发展，提出了七项目标：①城市化与人类住区功能；②基础设施建设与完善居住区功能；③改善人类居住区环境；④向所有人提供适当住房；⑤促进建筑业可持续发展；⑥建筑节能和提高居住区能源利用效率，农业与农村的可持续发展；⑦发展乡村企业和农村乡镇中心。《中国21世纪议程》的关节点，是人类住区。而人类住区的建设，又主要是由单栋的住房建筑构成。因此，对住房建筑的材料、结构、设施以及相应的规划、设计手法，如何符合和达到《中国21世纪议程》的门标，是一个令人瞩目的技术问题。
绿色建筑作为一类耗能小、污染少、适应性强、让人舒适健康的建筑，正受到人们的青睐和追求。
我们先从绿色建筑的上述四个技术特性，进行分述：
第一是耗能小。首先，建筑耗能的“耗”，应该包括建筑全过程，即包括建筑材料制造过程、建筑施工过程、建筑使用和维护过程中，造成的能量消耗，而人们往往只关心建筑使用过程中造成的能量消耗，希望在建筑的规划、设计和建造等环节中，采取各种措施，尽量降低能源消耗。其次，建筑耗能的“能”，应该包括多种来源的能，一是人们熟知并常用的不能再生的能，如用柴草、煤炭、石油、天然气、火电、核能等作为来源而生成的能；二是取自自然界能够不断提供（俗称“可再生的能源”）的能，如水力、风力、地热、太阳光等。对前一种能，必须珍惜，尽量节约消耗；对后一种能，则应该在建筑全过程中得到充分利用，尽量取代前一种能的消耗。这样，我们就把尽量降低能源消耗、充分利用可再生的能源的房屋，为“能建”建能是当代建筑科技发展的一个基本趋向。在现实生活中，人们早就有这样的需求：人造环境（不依赖于太阳的人造环境——人工空调人工照明）不但能源消耗大，造成难以忍受的经济负担，而且，从生理及心理效应来说，也是不适宜的，甚至是不卫生的。于是，在经济最发达的国家中，又出现了返回自然——自然采光，自然通风、自然供热——的强烈呼声。从节省资源、尽量不使用设备、达人与自然相协调而健康生活的角度，称呼这类建筑为“健康建筑”。人们创造出“太阳房”“绿色楼房”等许许多多的节能设计，节能设施，节能设备，节能方法……这都让人们悟出了建造“节能建筑”的意义。
第二是污染少。目前，住宅建筑的污染和被污染问题，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这里，住宅建筑的被污染，是住宅周围环境的客观影响；住宅建筑的污染，是住宅排出的水、气、渣对周围环境的不利影响。前者，通过环境治理的方法解决之；后者，通过主要对生活污水、生活垃圾进行各类处理的方法解决之。人们把周围环境保护得好、采用各类措施减少对周围环境不利影响的住房，誉为“清洁住宅”。
第三是适应性强。那是指住宅建筑在使用需求、构造形式、地区条件等方面，表现出来的能适应不同等次变化的一定的灵活性。它通过材料、结构建设性来实现，创出式样所谓的“灵活户型”“装配式建筑”“通用构件”“新型、复合材料”“模数的应用”……以符合各种不同的需要，即使在不得不需要作出修正的时候，也可以用较小的投入，得以实施。
第四是让人舒适健康。用建筑的技术特性，来满足人们的这个追求，是很不易的。因为人们的这个追求，包含了我国住区房地产发展的四个阶段的全部内容，当然，其中最重要的还是环境科学问题（前后均有详述），贯穿在人们对住房进行选择、建造和使用的全过程。
绿色建筑的这一大堆技术问题，因地制宜，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创造、发明、挑选和设计，将是21世纪房地产业的一个制高点。
建筑环境基础科学理论的确立和发展
建筑学是研究建筑的学科。它记载了人类对自然和社会在空间环境方面的长期观察、审视、理解大量的建筑积累了大量的实践经验，不断地进行科学总结，揭示和遵循空间环境的变化规律创作设计建筑环境，以获得人类同自然和社会在空间环境方面的协调有利于人类的生存、生活和发展。建筑学是科学技术、社会人文、社会生产高度结合的一类学科、一门艺术、一个产业。建筑本身，就是一种空间环境，是一定的科学技术、生产力发展的表现，同时又是与其相适应的具有物质意义和社会、观念意义的形态反映。
关于建筑的科学性的问题将会长期地争议下去。目前仅建筑界对建筑科学性的认识和提法，就很不一致。
一是不明提建筑的科学性。
如：1999年6月23-26日在中国北京召开的国际建筑师协会第20届大会上，通过了一份誉为“建筑学发展的里程碑式文献”的《北京宪章》。文中说：“建筑学与更广泛的世界的辨证关系是最终集中在建筑的空间组合与形式的创造。”……建筑学的任务就是综合社会的、经济的、技术的因素，为人的发展创造三维形式和合适的空间。并在文中只提及了“多层次的技术建构及技术与人文相结合”，而建筑的科学性是否也包括进技术性的概念里去了呢？
如：意大利著名建筑师P·L·奈尔维在美国哈佛大学作理论讲演的主题为：“建筑是，而且必定是一个技术与艺术的综合体，而并非是技术加艺术。”
如：国内建筑教学中，前面谈到了教师在讲解《建筑概论》课程的时候，只提“建筑二技术+艺术”，许多新毕业的建筑学专业学生在回答“什么是建筑的科学性”问题时，当然地也把建筑的科学性包罗到技术的范畴里去了。
二是不提明建筑的科学性。
提出建筑的科学性，是一个前进。可是，建筑的科学性是什么呢？众说纷纭。主要的论点，是说建筑的科学性就是建筑物理。
澳大利亚杰克·格林兰博士撰著了一部名为《建筑科学基础》的书，明确提出建筑师“在面临科学性问题时能处理好设计的基本问题”的良好愿望，并在原先建筑物理的基础上，有所深入和发展，扩容了“天”的学问，但毕竟还囿于同热、光、声的物理学科范围，用他本人的话说：“书名本应更确切地称为‘建筑物理，故我请求我在材料学和构造学科中的朋友们要原谅我采用了这样一个较为含糊的名称‘建筑科学’……”
在中国，许多优秀的学者、专家，日渐认识到人居空间环境生态科学重要性，也写出了许多好书。
三是不敢提建筑的科学性。
那些用所谓的“风水术”来判断居住吉凶的“风水先生”“环境专家”，怕提建筑的科学性从而回堵了生财之道，是可以理解的。可怜的是那些有封建迷迷信思想、只求助于“风水术”的人们，花巨资聘请“风水先生”“环境专家”来指点迷津。这些人们不只是白花了钱财和时间、精力，重要的是会损害他们的房地产业和业主的直接利益。
四是不知道提建筑的科学性。
这里有两部分人：一部分人，想“破”封建迷信，但取而代之的“立”，又是什么呢？他们占了绝大多数；另一部分人，一听到谈居住与人的健康、住房的吉凶问题，马上会同“风水术”联想起来，接着又想当然地同“封建迷信”联想起来，不去深入地作调查研究，成为提建筑科学性的阻力。
造成什么后果呢？在理论上，建筑环境基础科学，始终不能完整地、健康地建立和成长，不能用更多范围的科学知识来武装人们的思想，造成封建信的局部返潮。在实践上，不能用科学来全面、正确地指导人们的建筑活动，尤其是人们的居住建设活动，造成“房屋病”对每一个家庭、每一个人的侵害和困扰，“康居”目标的达到，将变得困难。
我举一个实例：我们可以浏览一些建筑设计书籍和设计方案集册。在美国纽约，有卖一种名为《住房设计平面图》的书刊。我们曾随意挑了一册。这一册，刊登了225个“我们喜爱的”住房设计平面图，供人们选择，以便购买对应的设计施工图，建造自家的住房，我们对这225户住房平面图，做了简略的分析：发现设计合理的卧室，为99间，仅占卧室总数的13.2%。换一句话说，如果按每一种平面图建一栋住房，住一户家庭，那么，这225户的家庭中，共有86.8%的卧室设计不合理，预计其居住者大概率均将患染“房屋病”，为房屋环境所困扰。1998年我们对纽约20多户住宅作实际考察，结论也是一致的。
我们国内的正式出版物，有关住宅的书籍也很多，包括介绍国外住宅情况的。对其内容作细细分析，我们发现与纽约《住房设计平面图》存在同样问题者很常见。我们交大研究团队在30多年时间里对数以万计的住房作调查，证明了这是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
空间环境生态学是世纪末科学技术交叉和综合之后出现的一门新的学科，必定会在提高生产力、促进社会经济发展、满足人们不断增长的生活需求方面日益扬厉其不可替代的作用。空间环境生态学应该成为房地产开发的经营者和企业家的一门新的必修课。
我们需要更好宣传和普及空间环境生态学。我们任重而道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