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底,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分析研究当前经济形势,部署下半年重点工作。其中,房地产政策是社会各界的最大关注点之一,政策重点是“加大保障性住房建设和供给,积极推动城中村改造和‘平急两用’公共基础设施建设,盘活改造各类闲置房产”。
同样是在7月,21日的国常会上通过了《关于在超大特大城市积极稳步推进城中村改造的指导意见》,这让老城更新,更准确地说是频繁出现的“城中村改造”格外耀眼。
新一轮的城中村改造,是棚户区改造的2.0版吗?恐怕不是,原因有两点。
其一,在2021年,住建部就已经明确规定,城市更新禁止大拆大建,不得以城市改造为名,做新的棚户区改造。2022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的棚改计划,也只有120万套。而且,全国很多地方的城中村改造,开始试点以房票形式取代现金拆迁款,帮助已建成项目去库存。
其二,《关于在超大特大城市积极稳步推进城中村改造的指导意见》关注的重点是超大特大城市,并不是上一轮全国上下齐头并进的棚改。而且,三、四线城市在之前的棚改中,城中村已经改造得差不多了,超大特大城市中却还有不少城中村。更直白点说,只有超大特大城市还有的改,还有市场。
不过,城中村改造只是老城更新的一个侧面,老城区还要面对老旧小区改造、老商圈升级、历史文化街区保护等等一系列更新问题,同时,更新还要在“去地产化”的既定条件下进行,可谓充满挑战。例如,《北京市城市更新条例》明确指出,本市城市更新活动不包括土地一级开发、商品住宅开发等项目。
挑战归挑战,老城更新是在经济放缓、人口减少的趋势下,城市能落地实施促进内需、拉动投资、吸引人口等举措中,为数不多看得见摸得着的“抓手”。只是新需求下,需要重新审视更新的核心逻辑,才能做到有的放矢、物尽其用。
那么,老城更新的核心逻辑是什么?用一句话概括——“信心”比“目标”重要,“内容”比“外壳”重要。具体来说,老城更新由于产权复杂、难度系数大,实现目标不可能依赖“一个人”独自完成,需要吸引“一群人”共同参与,但这些的前提是要有足够的“信心”。老城更新是个“慢活”,更是一个“微利”的活,而且“新外壳”会随着大众的喜新厌旧失去吸引力,只有“内容”才能支撑更新走得更远。
在此逻辑下,老城更新需要树立信心的“激励机制”,也需要内容可持续发展的“产业动力”。
老城更新需要何种激励机制?
众所周知,老城区更新的极限动作是“留改建”,这使更新的回收周期变得更长——如采取微改造模式的永庆坊,俢旧比建新更花钱,改造成本是每平方米1万元,是新建成本的2倍。在实现收支平衡的前提条件下,预计回收周期为12.5年。
正是以上种种原因,很多社会资本、资源在面对老城更新时望而却步。仅依赖政府推动老城更新,建设本身或许不是问题,但更新后的项目需要持续运维,甚至可以说运维决定了项目的生命周期,而商业化、市场化的运维恰恰是政府所不擅长的。因此,很多政府通过激励机制(调规、增加可售面积等)的设计,创造更多的机会,让企业、社会资本打消顾虑,加入老城更新行列中。
1.容积率转移机制
在国际上,“容积率转移”是较为常见且较为有效的激励机制。容积率转移是指,在更新受限的地块做开发,开发者可将被减少的开发容积率,转移到其他可开发地块,相当于提高开发者在其他项目的容积率。
我国正在进行容积率转移的探索,如《上海市城市更新条例》规定的建筑容积率受到限制的,可以按照规划实行异地补偿;《深圳经济特区城市更新条例》规定在城市更新中承担文物、历史风貌区、历史建筑保护、修缮和活化利用,给予容积率转移或者奖励等等,但尚未形成可借鉴的操作机制。
事实上,容积率转移能否顺利实施,受到3个因素的影响。其一,容积率转出区域适用范围过窄;其二,容积率转入区过度地产化,缺乏产业支撑,增加了城市的地产库存量;其三,能否确保转出区与转入区均有效开发,而不是开发者的投机行为。
面对这些影响因素,纽约和东京的容积率奖励是如何实施的?
2.纽约容积率转移机制
纽约容积率转移机制实施过程中,具有代表性的是剧院特区。剧院特区位于曼哈顿中城,是百老汇的所在地,是纽约文化产业的重要支柱。该区域坐拥大大小小的剧院500多家,在2018-2019演出季,百老汇一共为纽约经济贡献了147亿美元,而这与容积率转移机制推动更新密不可分。
百老汇历史可追溯至19世纪初,到1920年代,百老汇剧院文化盛极一时。在经历了1933年经济“大衰退”,特别是1960年的嬉皮文化和老城空心化的冲击下,百老汇区沦落为低俗娱乐区、犯罪高发区,《纽约时报》称这里为“市内最差的街区”。
此后,曼哈顿中城的地产市场需求开始旺盛,纽约城市开发当局计划拆除部分老旧剧院,用于地产开发。
古建剧院的拆除引发了“拯救剧院”运动,纽约成立地标保护委员会,目的是能让古老剧院在房地产高压下保存下来。但是一旦建筑被列为“文物”,就意味着区域的更新停滞,文物区的民众也将无法获得城市发展的红利,更意味着每年需要投入大量资金维护。
(1)划定特定意图区
一边是更新需求,一边是保护要求,这就造成了“既要、又要”的发展矛盾。因此,纽约城市规划部在百老汇划出特定意图区,也就是剧院特区。目的是在保护区域文化、建筑特色的基础上,通过“激励政策”和“城市设计”激活区域发展,容积率转移机制由此登场。
剧院特区的容积率转换突破了距离限制(此前只允许转出区与转入区相距一个街区),实行“任意交易”制度——在整个剧院特区内,允许修复的古建与特区内任何一个地块进行容积率转移交易;制定容积率转移标准,具体内容包含进行综合再分区、规定基础容积率、规定不同情形的容积率转移标准等。
这样一来,古建既得到了修复,其产权所有者也有了保护古迹的动力,社会资源也有信心参与更新建设。
(2)容积率银行
为防止容积率转换出现供需不均衡,大起大落的状况,容积率银行孕育而生。
容积率银行作为一种特殊的不动产管理机制,由政府或其他非营利机构负责收储(被保护地未使用的容积率),再视开发需求进行分配。容积率银行是将容积率货币化,形成“购买容积率—销售容积率”的运作模式,出售一般采取公开拍卖方式。
容积率银行还有个伴生品“剧院基金”,其资金来源为开发商在购买容积率时缴纳的“手续费”(每平方英尺需支付17.6美元),剧院基金主要为戏剧产业的发展提供资助。
容积率转移机制及相关配套政策,使得容积率被转出区的古建得以保留,戏剧产业得到蓬勃发展,例如在2018-2019演出季,百老汇接待观众超过1477万人次,提供岗位达9.7万个;而容积率转入区,则成为纽约抢手的商务区。
剧院特区容积率转移机制的成功,开启了曼哈顿的更新大幕,后续诞生了很多成功案例,如高线公园——允许高线廊道下方及控规范围内的土地所有者,将控规范围内的未建设空间指标,出售给高线公园范围以外的企业。
购买后的企业,可突破原有容积率限制进行建设,相当于以腾挪的方式实现价值共享。
将容积率转移机制用到极致的,当属东京。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