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4版:副刊

老家张渚

老家张渚

张渚,是我的家乡,地处江苏省无锡宜兴市。生于斯,长于斯,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就生活在这里。

郁郁青山下,碧水绕村流。

这是一个山清水秀、风景如画的地方:一座座青砖黛瓦的古民居鳞次栉比,斗拱房梁、卷棚雕花,琉璃花饰的镂空照壁透出院外景致,尽显建造者的精湛技艺;水圳里清澈的活水曲曲弯弯流过各家门前,白日流金,夜里流银,不舍昼夜地流着岁月的交替;屋后,一畦畦菜田晃动着辛勤劳作的身影,出产着似乎永远都让人们享用不尽的瓜果蔬菜……一派闲适悠然的田园景象,一直维系着我对老家的深深眷恋。

维系着我的眷恋的,还有我家屋前的那一座牛犊山、还有那一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故事——

在远古时代,张渚还是一个无名的小渚。有一天,有两个部落头领经过小渚,发现这里金光闪闪,随后,就带领部落的人们来到小渚挖掘金子。在常年开采金子的过程中,把小渚挖得千疮百孔,到处都是瓦砾碎石。那一年,小渚发生了一场瘟疫,死了不少人,挖掘金子的部落人群就纷纷离开这里,只剩下一个脏乱不堪、死气沉沉的小渚无人打理。就在这时,有一位名叫张郎的好心人经过这里,他不忍心看到如此悲惨的场景,决定在此停留,帮助小渚的老百姓重建家园。此举被神仙知道后,神仙就问张郎:你是否真的要帮助小渚的老百姓。张郎二话不说,点头肯定了自己心愿。神仙在确定张郎的善举后,就点化张郎变成了一头牛,来帮助小渚的老百姓渡过难关。此后,由张郎变成的那头神牛就把小渚上的瓦砾碎石都驮到小渚的边上,渐渐,就堆成了一座小山,绿水重新环流,田园再现生气。后来的人们为了纪念张郎的功德,就把那座象征着奉献和付出的小山叫做了牛犊山,把寄寓着美好心愿的小渚叫做了张渚。

张渚崇文重教,传承着百年家风、家训,在曾经的不少书院、私塾里,就流传过关于牛犊山的这个传说,这是孩子们开学的第一课。

多年后,我去杭州念书,再赴上海工作,我时常怀念故土,不止是远山如黛、古街悠悠,不止是童年快乐和美好时光,成家以后,我每年都会带着家人回到家乡,因为这里有我的老家,有我的根。

别离滋味

人的记忆是有味道的,尤其酸涩的是别离的滋味,更是让人害怕品尝,而又不得不经历——

那是一个阳光和煦的清晨,庭院前的葡萄藤沿着老墙辛勤攀爬,留下了串串青色的汗珠,摘下一颗略染紫色的果子放进嘴里,咬去,顿时酸得让人不时地咂巴着嘴。青酸的葡萄、清风的凉意、嘎吱作响的板凳和母亲的笑貌,组成了幼年的别离。

那是一个迷雾笼罩的清晨,长途车站里的旅人行迹匆忙,掀开买早点摊位的盖子,捧起一副酒酿饼包油条,发酵的米粉软糯,夹心的老油条筋道十足。酸甜的酒酿饼、轰鸣的柴油发动机声响、长途车喷出的尾气的烟以及在车窗外驻足的亲人,组成了童年的别离。

那是一个寒风凛冽的清晨,街道上满铺的梧桐叶正待打扫,坐在父亲的老旧自行车后座,看他吃力地蹬踩,每看到陌生同学骑着崭新的自行车经过,就低下头,恨不得埋进父亲的背里去。酸溜溜的心情、喘息的烟气、梧桐叶被碾碎的窸窣和父亲的背影,组成了少年的别离之情。

那是一个温凉如水的深夜,围墙周围的居民区灯光遥远而朦胧,沿着马路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步伐沉重而无力,独自走向校舍。呼啸而去的车辆、穿梭过往的车流、酸胀的腿以及映照在路面上的时长时短的影子,组成了学子的别离。

那是一个雨后清新的深夜,青蛙在欢歌,蟋蟀在鸣唱,哪里的狗吠叫着陌生的人。独自坐在住宿区楼下的门口,醉酒后吐得满嘴都是酸味和渣子,含糊不清地给师傅打电话。酸臭的气味、旋转的天空、冰凉潮湿的石头牙子和手机扩音器的杂音,组成了师徒的别离。

人总会有别离,人总是要别离,别离酸涩、别离难忘。

别离,却是为了在未来相聚。

情系大竹海

郁郁葱葱、峰峦叠嶂、千山万岭的大竹海,始终是我的钟爱,始终是我的挚爱。绽放在湖面上的浮萍和荷莲,尽管十分妖艳和美丽,我却更喜爱竹的秉性:扎根大地,展臂苍穹,历经磨难,枝叶繁茂,风霜雨雪洗礼过,雷电虫害侵袭过,仍然初衷不改,不畏艰辛,傲然大地,生机蓬勃。

我一次次走进家乡的那一片让我熟悉而又陌生的“海”,把自己全身心沉浸在人生的体悟之中。

我想,竹是用来读的,因为竹是最最朴素而又新鲜的语言。读竹,能够读出竹的那一种超凡脱俗来:“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竹之清雅澹泊,喻人生境界。

我想,竹是用来悟的,因为竹是最最浅显而又深刻的道理。悟竹,能够悟出竹的那一种清高自立来:“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依。”竹之直节挺立,犹君子之风。

我想,竹更是用来学的,竹是最最形象而又醒目的标杆。学竹,能够学到竹的那一种坚韧顽强:“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从而,灌注自己的理想,融进自己的人格。

我一次次走进家乡的大竹海,一次次为群竹扎根青山破岩、携手相连的情景所震撼,由此也给了我一个更为崇高的启迪:读竹、悟竹、学竹,固然可以独善其身,但是,也只有凝心、只有聚力,才有群竹挺立、满目苍绿的大竹海,才有这一片让我熟悉而又陌生的“海”。

生我、养我,懂我,这就是竹对我的厚爱。

云湖

烟波浩渺,天光云影前来驻足,是谓“云湖”。

少年不识愁滋味。云湖就在大觉寺的边上,离我家不远,孩童时,我总会和一群小伙伴们赶来湖边,在水里捉鱼、摸虾、戏耍,浑身散发着野劲,全不怕早春或是晚秋的寒意……云湖,给我们带来了童趣,也带来了欢乐。

年岁稍长,也来湖边,却是为了展开一幅宁静而神秘的江南山水画卷,在水的韵律中,把一抹桃红看成红云,把一岸柳绿看成绿云,更把在湖面上不时翩翩起舞的一群白鹭看作白云,看云飞云扬。后来,把自己也看成了一片漂浮的云,离开了家乡的云湖。

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中。尽管离开家乡多年,一路走来,见识了满眼的繁华与疲惫,但每逢节假日,我总会带着孩子,从喧闹的都市匆匆赶回,来到这里望湖,望云散云聚,望云开日出,从云湖的层层涟漪中找寻那些远去的记忆,由此,少了一份灵魂的浮躁,多了一份心底的宁静。

仰望山顶的云湖,回望一湖碧水,我真切地感受到故乡这片热土澎湃的活力。

水希冀化成云,云渴望回到水,我是云湖的云,也是云湖的水。

阳羡茶

江苏宜兴,古称阳羡;阳羡产茶,曰“阳羡茶”。

谁说当今“清欢”难觅?说是“眼要清欢,找不到青山绿水”,走进阳羡,就有青山逶迤、绿水萦绕;说是“耳要清欢,找不到宁静和谐”,走进阳羡,就有林中鸟鸣、深涧泉音;说是“鼻要清欢,找不到干净空气”,走进阳羡,就有清香四溢、沁人心扉,说是“身要清欢,找不到清凉净土”,走进阳羡,就能心有灵犀、物我两忘。

其实,在阳羡在这个中国久负盛名的古茶区里,最大的“清欢”都不如沏上一杯“阳羡茶”。

“茶圣”陆羽沏过,饮后大为赞赏,称之“芳香冠世,推为上品”,因此被选入贡茶之列,有了“阳羡贡茶”之称;曾在宜兴居住的唐代诗人杜牧沏过,并在他的《题茶山》诗中,作出了“山实东南秀,茶称瑞草魁”“泉嫩黄金涌,芽香紫壁裁”的写照;而曾经隐居宜兴茗岭的“茶仙”卢仝饮过“阳羡茶”后,语出惊人,说是:“闻道新年入山里,蛰虫惊动春风起。天子未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到了宋代,爱茶嗜茶的大文豪苏轼更是多次前来宜兴,并打算“买田阳羡,种橘养老”,并且留下了“雪芽我为求阳羡”的咏茶名句。

“阳羡茶”好,“淡黄不绿,叶茎淡白而厚,制成梗极少,入汤色柔白如玉露,味甘,芳香藏味中,空深永,啜之愈出,致在有无之外”,若以水质上乘的金沙泉(又名玉女泉)泡阳羡茶,再盛于泡茶不走味、贮茶不变色的宜兴紫砂壶中,组成“江南饮茶三绝”,岂不更是好上加好?

再说,“阳羡茶”中充满了中国一脉相承的茶文化意韵,早已单纯超出解渴的范围,光是从“阳羡雪芽”“荆溪云片”“善卷春月”“竹海金茗”“盛道寿眉”等一系列名茶的命名,就足以见得一种恬然的文化追求。

在“雨洗青山四季春”的宜茶环境中,去静静地喝“阳羡茶”,去细细地品“阳羡茶”,即使一个下午说不到几句话,谁说不是一种“清欢”。

呵,人间真味是清欢。

2024-06-17 老家张渚 2 2 建筑时报 content_25830.html 1 3 老家张渚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