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日

引言：建筑师负责制自在国内试点推行以来，发展一直较为缓慢，主要原因有三：一是绝大多数的设计方对项目全过程综合统筹管理能力不成熟，不能起到引领作用；二是几十年来的设计工作惯性使得设计方缺乏造价意识和成本控制能力；三是责权利的不匹配让设计方对建筑师负责制缺乏积极性。其实这三个问题也存在于全咨模式，可以说全咨与建筑师负责制有许多共通之处。

从概念上看，全咨虽然没有明确定义由谁主导咨询服务，其适用范围大于建筑师负责，但从政策导向上看，全咨是倾向于由设计引领的。2021年，商务部等19部门发布的《关于促进对外设计咨询高质量发展有关工作的通知》，明确提出发挥对外设计咨询在对外承包工程价值链上的引领带动作用，完善对外承包工程建设组织模式，引入和发展全过程咨询服务，探索引入职业责任保险。

再从服务内容上看，全咨本质是整合“碎片化”，是以管理为主线串联整个工程建设周期，建筑师负责制是以设计引领并统筹协调各方共同推动整个项目建设直至产品交付，两者都要求全过程管理，都要求管理团队把控好项目工期、质量、投资。

最后从来源看，中元的援外工程实践探索以及《全过程工程咨询服务规程》团标的编制都基于FIDIC（国际咨询工程师联合会）白皮书指南研究，而建筑师负责制本身源于AIA（美国建筑师学会），FIDIC编制的各类合同条件也是参考了AIA合同条件，可以说国外的全咨和建筑师负责制其实是统一的。

因此，全咨中有益的管理方式对建筑师负责制必有借鉴意义。

日前中设协发布了《全过程工程咨询服务规程》团体标准，作为主要参编单位之一，中国中元国际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元）依托大量援外工程实践经验，提出“带造价的设计”“图材量价一体化”“项目管理数字化”等升级咨询设计服务产品质量的应对策略，为该规程编制工作提供了重要借鉴思路。近年来，一些省市顺应改革大潮，推出了建筑师负责制试点。中元副总经理张日以援外工程案例实践解剖分析全过程工程咨询（以下简称全咨）面临的挑战，提出以设计为核心开展全咨的途径和策略，为建筑师负责制试点提供了参考借鉴。

中国首个海外工程DB模式的探索——首次提出用技术规格书来控制品质

自上世纪50年代起，中元就开始紧扣国家对外援助政策发展转型的脉搏，迄今为止，累计完成150多个境外项目，总结了诸多经验。中元2011年承接的老挝国际会议中心项目，是中国在海外工程的DB模式（设计－施工总承包）首次探索试验。中元负责前期咨询策划、方案设计、初步设计、技术规格书、施工图审查，总承包单位负责施工图设计和项目总承包。这也是项目管理中首次提出用技术规格书来控制工程整体品质和质量要求。

技术规格书中，每项主要设备材料按技术规格、技术要求和建议品牌三项内容进行细化和要求。规格书里推荐的品牌，施工单位可选用其他同类品牌代替，但档次和技术要求不能低于推荐的参考产品。项目最后成品效果非常好，但投资却超了一倍。这个阶段，中元的设计深度还没有细化到“工程量清单”。这个教训也为后来“带造价的设计”“图材量价一体化”的推出埋下了伏笔。

在2010年至2015年改革试验阶段，工程建设管理目标从原来的“三控两管一协调”（三控：质量控制、工期控制、投资控制；两管：合同管理和安全管理；一协调：组织协调）转变为“五统一”（功能、安全、质量、工期、投资）。按照这个目标，中元积极参与援外项目模式的改革试验，探索和开拓海外EPC项目，为后来的全过程咨询总承包铺路。

“项目管理+工程总承包”的全咨模式推行——责权利发生变化，引入职业责任保险

2015年国家正式出台了《对外援助管理办法（试行）》，在援外工程上开始全面推广“项目管理+工程总承包”全过程项目管理模式，并在责任、合同、保险等方面进行了全面改革。在新模式下，项目管理企业（咨询方）承担成套项目的专业考察、工程勘察、方案设计、深化设计和全过程项目管理，工程总承包企业承担施工详图设计和工程建设总承包业务。立项与执行分开，可行性研究和立项由国家国际发展合作署负责，执行由国家商务部经济合作局（作为业主代理机构）负责具体组织、管理和监管。

设计院取费也提高到工程投资的9%，责权利有了明显的不同，同国际接轨。建设方对工程质量负首要责任，咨询方、承包方负主体责任。建设方对工程全生命周期的质量、安全负有首要责任，需严格执行法定程序和发包制度、保证合理工期和造价、全面履行质量管理职责等方面。咨询方对勘察设计的质量、进度、安全及项目投资控制负责，对工程建设全过程进行协调、控制和管理，并对涉及的质量、进度、安全生产及投资控制承担连带责任；承包方应对工程建设所涉及的质量、进度、安全生产以及工程建成后的长效质量保证和配套技术服务负责。

明确了责任后需要保险制度配套来落地。援外全咨模式首次提出了风险防范的商业保险体系，把工程中所有可能的风险都进行了闭环设计。业主方有政治外交风险、业主责任风险，咨询方有职业责任保险、履约保函，承包方有经营性风险、不可抗力风险、工程质量缺陷险。通过成套项目职业责任保险，保障咨询方因项目设计、管理失误导致的损失，承担因勘察设计缺陷、投资失控、遗漏、项目监管失误等导致项目的直接损失和间接损失。据张日说，当时职业责任险的取费为工程总投资的2.5‰，中元有一段时间项目很多，光在保险上就花了500万元。在援外工程中，中元也碰到过设计错误、设计与施工沟通不畅导致成本增加、飓风等意外，这时保险就起到了很大的托底作用。

新模式下的应对策略——提出“带造价的设计”“图材量价一体化”

随着建设模式的改变，设计院必向两个方向发展：一是向高端咨询设计发展，一是向后端总承包的施工详图发展。设计院想要向高端转型必须转变观念，从过去聚焦于施工图的设计转向“带造价的设计”，图纸深度从粗放型转向精细化，做到“图材量价一体化”。

2017年，住建部《关于征求在民用建筑工程中推进建筑师负责制指导意见(征求意见稿)意见的函》中提出“建筑师负责制的施工图技术设计重点解决建筑使用功能、品质价值与投资控制。承包商负责的施工详图设计重点解决设计施工一体化，准确控制施工节点大样详图，促进建筑精细化。”对设计而言，就是要通过图纸控制使用功能，通过技术规格书控制品质价值，通过工程量清单控制成本投资。

全过程管理是设计企业的弱项。为弥补短板，中元推行项目管理数字化，自主开发项目管理平台，将管理制度化、标准化、模块化，并与OA联通，可在移动端审批；同时应用BIM技术，确保工程项目从设计到施工实现可视化监管。

从2015年至2020年，中元援外工程竣工了6项，有体育场、医院、学校等，在品质上、投资上、进度上全部得到了保证。张日说，当时国家为改革还专门为每个项目准备了风险预备金，但都没用上。

援蒙古残疾儿童发展中心是中元在全新模式下的首个试点项目，该项目占地面积2万平方米，总建筑面积14990平方米，设计床位250床。项目可研、设计概算1.72亿元，中铁作为总承包单位以1.31亿元低价中标。虽然是低价中标，但最后建成品质还是非常不错的。张日说：“倒不是说我们的管理水平有多么好，而是因为我们采用了‘带造价的设计’‘图材量价一体化’，设计图纸做到位了，这个工程基本上70%就成功了。”

柬埔寨国家体育场是中元也是我国对外援助中规模最大、等级最高的体育场，总投资约1.6亿美元，可容纳6万名观众。对比世界上类似的体育场，英国伦敦的温布利球场造价13亿美元、9万座；法国巴黎的法兰西体育场造价9.74亿美元、8万座；卡塔尔世界杯比赛场馆卢赛尔体育场造价7.67亿美元、8万座，艾哈迈德·本·阿里体育场造价3.6亿美元、4万座，阿尔贝特体育场造价8.47亿美元、6万座，阿尔·贾努布体育场造价6.52亿美元、4万座。基本上6万座的体育场造价都在5亿到9亿美元之间，中元“图材量价一体化”的造价控制模式显现出巨大的优越性。

张日认为，目前国内全咨行业有向低端发展的趋势，通常设计的人均产值在40万~60万元，监理的人均产值不到20万元，而目前的全咨模式人均产值在30万元左右，这就导致设计行业积极性不高，监理公司积极主导。但建筑业高质量发展的核心是设计，对于工程建设阶段全过程咨询的核心，就是“设计+管理”，二者缺一不可。设计如果缺席，任谁主导全咨都是“空中楼阁”。也正如文首提到的《关于促进对外设计咨询高质量发展有关工作的通知》，设计引领全咨是政策导向、大势所趋，同时要引入职业保险。

总的来说，无论是建筑师负责制，还是国内的全过程工程咨询，发展道路还很长，只有适应新要求，运用现代化的技术和科学有效的管理手段，对建设项目进行持续性的全过程控制，才能做到真正的与国际接轨，稳稳地立足于国内外市场。 （陈雯 整理）